●张厚生
2014年2月25日（农历甲午年正月26日）5时10分，我亲爱的婆婆走完了87年的人生之路，一颗慈母的心停止了跳动，一位与心脏病搏斗了半个世纪的坚强女性长眠了。
这天，暖春返寒，风凄凄，雨潇潇，天地同悲。
87岁，也算高寿了，但我还是痛惜婆婆走得太快、太快！我多么想再陪老人家聊聊天、吃吃饭、逛逛街、踏踏青、赏赏月……尽享天伦之乐。
婆婆中年就被诊断为严重心脏病，她硬是不信邪，精神地活着，勤奋工作，养儿育女。退休后的生活也很充实，旅游照相，唱歌跳舞，弹琴看书，与儿女们打打麻将，和孙子下下跳棋，快乐地安度老年。
多年来，婆婆的身体也时不时地打点岔，但每每都扛过来了。去年11月5日，婆婆突然肠胃不适，住院3天病情得到控制，婆婆非出院不可。此后，婆婆的精神、体力、进食明显减退，行动大大受限。婆婆顽强地与疾病斗争，并不把自己当做重病人，家人都祈盼着老人家能像往常一样，一天天好转。
马年将至，婆家的年饭数月前就预订了，我一方面担心婆婆能不能出门，是否要将年饭改在家里，一方面又盼望原计划不变，这就意味着婆婆身体尚好。除夕中午，婆婆精神焕发，笑容满面，衣冠时尚地出现在席间，这是我们大家庭第一次四代同堂迎新年，婆婆给孙子、重外孙女派红包，一家老小合影留念，频频举杯祝福，多么幸福美好的时光啊！初一、初二，婆婆还兴致勃勃地与孩子们玩麻将。全家在劝告老人家勿过劳累的同时也很高兴，在婆婆和家人的心里，死神离婆婆很远、很远。
年初三，婆婆又出现年前的症状，厌食无力，心跳不正常、血压不稳定。2月6日年初七，婆婆几近休克，经急诊科抢救后住进心脏内科。婆婆在医院几乎每次醒来看到我都说：“我没事，好了，你回去吧。”说着，又睡了。不一会儿，老人家睁开眼说：“你怎么还没走，你不走我睡不安。”我说：“您在吊水，吊完了我再走。”她说：“没关系，我按铃。”其实，婆婆心脏严重衰竭，已无力举手按铃了。真是人倒，势子不倒，自信顽强不减当年。我打心眼佩服婆婆的精神，正是这种精神，支撑着婆婆在严重心脏病的阴影下阳光地生活，带病延年益寿87载！
2月14日元宵节，婆婆的状况挺好，神智较前清楚，高兴地与来病房看望的忘年朋友叙旧。全天先后吃了些稀饭、馒头、蔬菜、水果等等，还津津有味地吃了4个元宵。婆婆时睡时醒，傍晚醒来又催我回家，我只好骗她说：“您可以出院啦，等三子（婆婆的小儿子）开车来接”。婆婆高兴地说“那好！”过一会婆婆又说：“等车来了先送你回家，你太忙了，早点回家休息。”我心头一热，鼻子发酸，强忍着眼泪。婆婆啊！您都病成这样了，还处处替我着想。说来惭愧，这十多年来，因家父过世，家母多病，且双目失明，我的业余时间多给了母亲，很少侍奉公婆，而婆婆从无怨言，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学习、工作和照顾母亲。我难得逢年过节回婆家，总能享受到浓浓的亲情和款待。作为长媳，我也由衷地感谢小叔子、小姑子全家常年悉心照顾陪伴婆婆，否则，我将陷入分身无术的困境。婆婆是教育工作者，从事过幼教、小教、中教管理，爱岗敬业，所获奖状甚多。婆婆一生最爱子女，深怕麻烦我们，即使生命进入了倒计时，依然初衷不变。在婆婆病重的日日夜夜，全家人提心吊胆高度紧张。然而，到了除夕、元宵节，婆婆总是很给力，送给家人希翼、宽慰和快乐，真是苍天有眼、佳节添瑞、婆婆大爱啊！
2月16日，婆婆出院了。
2月17日，婆婆的精神好，食欲好，竟然下床走到餐桌吃饭，弄得全家不知是喜还是忧，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2月18日，合肥天气骤变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雪弄得人们猝不及防。傍晚，我正在药店为母亲购药，手机一阵铃声，先生来电，婆婆中风，正在打120送安医急诊。婆婆又住进了急诊内科，经检查为心衰引起大面积脑梗塞，半身不遂，意识不清，基本失语。病情加重，护理升级，我在第一时间采购了卧床病人防褥疮气垫，便于鼻饲的营养品和大量尿不湿。我还学会了鼻饲的方法，做了长期护理的思想准备、物质准备和知识准备。
2月20日下午，婆婆心跳骤停，经及时抢救恢复心跳，随即转入重症监护室。晚上，医生又下了病危通知书，这是我继2月6日、18日之后，第3次在婆婆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，心中的石头，一次比一次沉重。
数月来，我的儿子、婆婆的长孙，一直在大西洋彼岸关注着奶奶的健康，视频时见到奶奶消瘦许多，难过得泣不成声。春节前儿子回国探亲，主动为病榻上的奶奶理发（没想到这是奶奶最后一次理发）。
2月23日22时30分，儿子经24小时辗转飞行后到达合肥新桥机场，接着乘车直奔重症监护室，当天下午医生说不敢保证婆婆的生命能延续至儿子赶到，夜里，医院破例准入（重症监护室探视时间为每天15时至15时30分）。儿子伏在奶奶耳旁轻轻呼唤，声声祈祷，奶奶睁开眼睛，动动肩膀，露出欣慰的表情。此时仪器显示奶奶心跳增加30多次，祖孙心灵感应，息息相通。我不由地震撼，婆婆，您真伟大，您把一生的慈爱与坚强展示到生命的尽头，传为子孙后代的精神食粮和宝贵财富。
2月27日上午，婆婆的遗体火化，灵魂依在。
婆婆，您是有福之人，解放前没有忍饥挨饿，没有颠沛流离；解放后没遭“运动”冲击，没有挨批挨斗。您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，您到晚年未受空巢老人之孤，您在儿子、媳妇、女儿、女婿、孙子、外孙女、外孙女婿的亲吻中离去，您一定很欣慰、很安然。
玉箫声断德范犹薰桃李成千不言悔，
华月光寒韵满庭前慈恩上万世代传〔注〕。
婆婆，您的英灵永远与您的亲人同行。
注：婆婆名玉华。